作者:剑走偏锋
字数:1557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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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heyhey把愿望涂在墙上,口袋里的太妃糖化了……」
任伟叼着烟站在人群中,茫然的注视着舞台,他就想不明白了——颜瞻为嘛
老这么高兴。他唱歌总是笑眯眯的,顶着个帽子,跳来跳去,让人下意识去担心
丫会不会被麦克风架绊倒。
倒不是说任伟见不得人高兴,是这家伙实在就没不高兴的时候。Anyti
me,Anywhere,每时每刻。
这小子赖在他家里已经久到都快让他习惯,半年是肯定有了。说『赖』也不
太公平,颜瞻交房租,不仅交房租还管做饭、采购家用、整理房间,于是严格来
说,不能用『赖』。但让任伟怎么都觉得是『赖』的原因是:轰不走。各种理由
均不能驱逐出境。赶来赶去,任伟都有点儿懒得赶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且,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赶的理由。他是个不错的房客。可除去房客这层身份,
又有些说不清的暧昧在里面。任伟知道颜瞻喜欢自己,但颜瞻从未直白的说过。
也因此,赶不走。
「拜托,能帮我拍一下舞台吗?」
烟灰积了很长,被隔壁这位姑娘一拽,吧嗒就掉了下来。任伟扭头,身边矮
个子的女孩笑的灿烂。
「我太矮了,你帮我拍下主唱那个男孩子可以吗?」由于现场的音乐声很大,
女孩不得不接近于喊的说。
任伟点点头,接过了相机,举高看着屏幕,框起来的男孩子蹦来蹦去不好捕
捉。
「娘的,你还想怎么蹦!」任伟这叫一个头疼。
说实话,若不是颜瞻逼着,你打死他他也不来看他演出——闹心。
更让任伟恨的是,他跟颜瞻还是同一天演出,他本可以睡到三点才起,因为
自己的乐队是七点半开演,主舞台。奈何颜瞻是下午两点半的小舞台,闹得他也
得跟着起个大早。
任伟按了连拍,心想:总有一张你丫不那么欢腾吧?
把相机递回给女孩,女孩赶忙接过去看,一直说着:谢谢、谢谢。
和颜瞻的人一样,他的音乐也是让人快乐的,一个大男人玩儿Indiep
op就够可以了,乐队还取了个甜死人不偿命的名字:Honeyshop。
任伟咬牙看完了演出,最后一首歌唱到一半儿他就挤出了人群,他可不想一
会儿被姑娘们簇拥着出来——Honeyshop的粉丝基本都是女孩子,就算
偶尔看见几个男生,那也真是男生,水嫩嫩、年轻轻。
五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晒得人浑身懒洋洋。任伟出来,伸了个懒腰,
径直往水站走,他决定再给自己买听啤酒。队排的不短,等任伟排过去,听装啤
酒已经混不上凉的了,倒进纸杯,让人看着就不想喝。
挤出队伍,任伟端着杯子往外围的空场走,乐队贝司手辉子的女朋友安娜在
那儿摆摊儿卖小玩意儿。
「这儿呢这儿呢!」安娜正跟几个女性朋友聊天,看见任伟过来,跳起来招
手。
任伟也只得冲她挥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安娜凑过来,拿过了任伟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口
就吐舌头,「新煮的?」
「有的喝就不错了,您凑合吧。」
「问你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看颜瞻演出?」安娜把啤酒还给了任伟。
「我闲的。」任伟在草地上一坐,顺手拿了一顶安娜卖的草帽扣在了脑袋上。
安娜的几个朋友陆续跟他打招呼,任伟一一回应。
「啊,唱片卖得不错呢!」安娜在任伟身边蹲下,「今天卖掉快五十张了!」
安娜所说的唱片是乐队自己录制的Demo,一般有演出的时候都会拿出来
卖。除此以外还有些周边,譬如Tee啊、环保袋啊什么的。摊位本来是干这个
使的,但安娜觉得浪费,又鼓捣了一堆杂七码八的,好比帽子、项链、衣服、玩
具等等等乱七八糟的。
颜瞻演出完,就从乐队溜号了,队友也不觉得奇怪——准又是找任伟去了。
对此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该收乐器收乐器,该找女朋友找女朋友。
颜瞻想也没想就奔着安娜的摊位去了,他笃定任伟肯定在那儿歇着。
要说乐队来北京发展,前景啥的颜瞻都没考虑太多,只觉得跟任伟离得近了。
颜瞻迷任伟,认识他的都知道。他会买专辑、买周边、贴海报在床头。简单来说,
他是他的歌迷、或者说粉丝。偶然在丹麦的一次音乐节上认识,也不该说认识,
是颜瞻鼓足了勇气去跟任伟搭讪的,让他发现,偶像也很平易近人,不仅没有高
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很亲切。那次,他陪任伟逛街、选酒,有种飘飘然不真实的
感觉。闹得颜瞻总是走神,害得任伟过马路得拉着他,生怕哪辆车给他撞着。
任伟要是知道他无意中拉他的手过马路从而导致了颜瞻对他的一发不可收拾,
准要哀嚎恸哭。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那一场牵手让颜瞻折进了爱情的海洋,漩涡恐怕更合适。
漩涡。那让他不再觉得任伟远在天边,他近在眼前。
然而近在眼前也有近在眼前的愁——他知道了任伟更多的事,也当然知道他
有BF。但令人雀跃的是,当然这事儿对任伟绝不雀跃:任伟被BF甩了。还是
在他眼皮底下。头一回是糊里糊涂帮人家传了分手便签,第二回是任伟的前BF
登堂入室正式告知分手宣言。两回颜瞻都得着了便宜——狠狠抱了任伟两回。他
在他面前哭的模样令人心疼,可他在他面前哭又让他觉得……他离他又近了一步。
当然,见识过任伟的前BF,颜瞻新添了一毛病——对镜思考。怎么看,怎
么发现自己不是任伟那杯茶。这不免令人沮丧。
从打来北京,颜瞻就在任伟家赖下了。真的是赖下:洗衣、煮饭、打扫房间,
能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有目的地赖。但这目的他不说出来,不敢说是其一,不
愿说是其二。暗恋的人都这样,以为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但周围有眼睛的人一
看便知晓。这可以解释为恋爱中的人智商低,也可以解释为恋爱中的人喜欢自欺
欺人。
在任伟家居住期间,颜瞻让任伟轰出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任伟带男人回来,
颜瞻表示不妥,于是他被清理出去。真真跟门口站了一宿,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被
任伟放进门的。第二次是任伟喝酒抽大麻,颜瞻又进行劝阻,这回他是爬窗户回
来的。也幸亏他爬窗户回来了,否则大概任伟要被天然气熏死——烧了水,可他
早已飞过去忘了。
这两回之后颜瞻更老实了,可以做到——无论怎么被挤兑,就是努力修炼脸
皮。要够厚够坚硬。
「我来啦~ 」颜瞻老远就看见了任伟,跟兔子一样蹦了过去。
「你丫猛虎下山啊!」任伟差点儿被他扑一个跟头。
「嘿嘿嘿!」
「洋娃娃好!」安娜揪了揪颜瞻的帽子。
「美女Mua~ 」颜瞻回了一个飞吻。
「快从我眼前躲开。」任伟一个劲儿扒拉颜瞻。
「干嘛啊!」颜瞻抗议。
「我瞅帅哥呢。」
「我就是啊!你看我吧!我不介意你看!」颜瞻笑眯眯的蹲在任伟眼前。
「……你还敢更扯淡嘛!毛儿长全了再吹牛逼!」
「看我演出没?」
「没。」任伟喝完滚烫的啤酒,将纸杯团成了一团。
「那我怎么看见你了?」
「幻觉。」
「NO、NO、NO……你这个高个子在人群里可是蛮显眼哦~ 」
「你还是说英文吧,一说中国话就咬字不清。纠正你,是脸庞(pang),
不是脸盘(pan)。」
「还说没去看!」
「别贴着我,热死了!」
「啊,洋娃娃,过来~ 」安娜拉住了颜瞻,把他往自己身边拽,「来来来,
换顶帽子~ 给我当个活的模特!」不由分说,她就揪下了颜瞻脑袋上那顶,扣上
了她贩卖的草帽。
「呀~ 跟任伟戴一样的啊~ 」颜瞻嘿嘿笑。
「我真想抽你……」任伟捂脸。
「好可爱呀~ 」安娜的朋友们欢呼。而后其中一个说,「拍个照吧!让安娜
的帽子大卖!我带拍立得了!」
任伟想摘帽子已经来不及了,这叫一个懊恼。颜瞻凑了过来,左右摆Pos
e,均不太满意,最后决定趴在任伟背上,只露出脑袋。任伟感觉背上趴了一条
水蛭。
姑娘按下快门,颜瞻开心的笑,任伟面无表情,于是遭到责骂:「笑一下啦,
任大帅哥,你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
照片几分钟就显影,颜瞻举着它躺在草地上迫不及待的想看。
「我怎么那么想抽你呢?」任伟躺在颜瞻旁边,嘟囔。
「干嘛抽我啦~ 」
「让你丫戴帽子!」
「哈哈哈……」
影像浮现于相纸之上,颜瞻喜欢极了,跟安娜讨,曰:模特费不要了,音乐
节结束你把相片给我就行。
安娜哈哈笑,说:洋娃娃你真可爱!
颜瞻老实躺了一会儿,严格说,就是举着照片那一会儿,而后就躺在了任伟
的肚子上。任伟骂了他足有五分钟,颜瞻纹丝不动。
后来骂累了,任伟被太阳晒得犯困,索性睡觉逃避此等噩梦。
睡了好一会儿,他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睁眼,推开帽子,任伟看见颜
瞻被好几个漂亮姑娘围着,再定睛看看,这小子正在姑娘的身上签名。那姑娘长
的特好看,吊带背心拉得特低,几乎露出了胸脯。
任伟悲叹——这年头漂亮姑娘都什么审美啊!胡来!
◇◆◇◆◇◆
「傍2。」任伟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有拦截的气势,扔下一张梅花三,走
人。
问安娜要了水喝,任伟刚接过杯子就瞥见颜瞻那张紧绷的脸。他准又摸着黑
叉了。准。
说来也奇怪,捉黑叉这个无聊的游戏已进行十盘有余,十盘颜瞻竟是摸了八
次黑叉,也怪神的。且,由于他牌技甚烂,头几把就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哎呦你妈逼唉,这是五月嘛!热死我了!」
「琴箱子给我。」安娜伸手。
辉子递给了安娜,跨过摊位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
还这么热啊!分冰棍啦,赶紧领!」
任伟接过了辉子递过来的口袋,翻了一根哈密瓜棒冰出来,然后开始传递。
凑在一起打牌的是Honeyshop的一众人等,摊位却是Freelo
op的。辉子有些无语,也不知怎么地,好像大家就都默认是一伙儿的了。倒也
不是合不来,就是走近的有些莫名其妙。归根结底,跟颜瞻死贴任伟脱不了关系。
口袋传到颜瞻那儿,非常不幸——他不仅攥着黑叉又输了,口袋里的冰棍还
刚好拿完了。
任伟发现颜瞻瞪着他看,赶忙回头装作跟安娜说话。
颜瞻起身,跨过一地扑克,走过去,蹲在了任伟身边儿。
「黑叉不洗牌,死了没人埋。」辉子逗颜瞻。
颜瞻不理,蹲在任伟旁边使劲看他。
任伟自知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只得把手里的半支棒冰递给了颜瞻。
颜瞻闪着眼睛拿了过去。任伟有种错觉,仿佛映在眼底的不是颜瞻与棒冰,
而是弃狗和硬纸盒。
「嘿嘿,蹲着那位,洗牌。」Honeyshop的吉他手小冉踢了颜瞻屁
股一脚,「没听辉子说吗,不洗牌没有埋。等你继续呢。」
颜瞻回头,看向辉子。
辉子摊手,「顺口溜,说惯了。我知道你不介意,反正你已经这么没流儿了。」
「哈哈哈哈……」任伟乐了,「哎呦喂,我想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出来怎么
归纳这小子,辉哥!还是你行!」
「哈?」颜瞻左顾右盼,不明其意。
「你来了你替我打吧,记得让颜瞻上供,我溜达溜达去。」任伟说着,起身。
「什么叫没……没六?」
「去去,打你的牌去。」任伟跨出了摊位,往前走。
颜瞻不干,跳出来追。
「你不洗牌是吧!」身后传来的是谩骂声。
「任伟!等我一下!什么叫没六啊?」
「颜瞻,你不打了?」
颜瞻不理,紧跟着任伟。
「你现在干这事儿就特没流儿!」任伟郁闷,这狗皮膏药,死也甩不掉。
「哈?什么意思?」
「不正经!没正形儿!不靠谱儿!」
「呃。」
「去去,别黏着我了,回去打你的牌去,都等你上供呐!」
「那你去干嘛啊?」
「你管我呢!」任伟扳过了颜瞻的肩膀,朝他后背一推,转身走了。
颜瞻回头眼巴巴的看着,很不甘心。
又打了三圈,颜瞻又摸了两回黑叉,大家顿觉这牌打得没点儿意思,于是给
颜瞻自由了——快走吧,换安娜上,再跟你打下去,都得求输了!
颜瞻撂下牌就跑了,安娜摇头曰:「再臭你们也得带他玩儿啊,我帽子卖了
好几顶了,都是模特使然。模特跑了,我咋开张啊!」
辉子按了她脑袋一下,「太阳都下山了,明儿再说吧!有任伟在,丫跑不了!
赶紧,打牌!」
「怎么听着跟狗和肉似的……」
一众人大笑。
颜瞻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左右不见任伟的身影。他去哪儿了呢?是跟集市闲
逛啊,还是去看演出了?
低头看看表,六点多了,一会儿Freeloop该演了。
颜瞻口渴的很,遂决定去买水喝,于是往水站去了。排队的人还是那么多,
别无他法只能等。
队伍半天才挪一步,颜瞻好容易才排到,忽而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帐篷,帐
篷外面坐了一群人,他没看出任伟,但认出任伟脑袋上跟他一样一样的安娜姐兜
售的草帽了。
颜瞻交钱买好果汁,往帐篷那儿走。走近了才看清都是谁,也看清了任伟满
脸的厌烦。
有彭勃。这会儿一帮人聊天,彭勃紧挨着任伟。
就连颜瞻也知道,任伟烦彭勃。之所以烦,是因为这男的紧追任伟不放,死
皮赖脸的很。
起先任伟也总骂颜瞻死皮赖脸,一开始颜瞻很受伤,后来才知道「死皮赖脸」
四个字任伟说习惯了而已。确切来说,彭勃是死皮,颜瞻是赖脸。前者才是真招
人烦。
这点是辉子告诉颜瞻的,也一并告诉了他任伟有多烦彭勃。原话是这样的:
那逼人没皮没脸,天天以为自己众人爱戴!
「任伟~ 」颜瞻走过去就站到了任伟身后,手往任伟肩膀上一搭。
任伟没回头,倒是坐在一旁的彭勃回头了,「呦嗬,这不是跟屁虫嘛!」
「走啦,辉子找你呢。」颜瞻不理彭勃,只跟任伟说话。
任伟知道颜瞻给他解围呢,赶忙起身。要说也真背,随便逛逛竟然踩了狗屎。
又碍于一帮人招呼,他也不好调头就走。
「嘿,我刚瞅出来,你俩还带一样的帽子。」彭勃也起来了,「着急干嘛啊,
你不是七点半才演呢嘛!」
「喜欢吗,找安娜买一顶去。也不枉费我俩戴了一下午。」任伟白了彭勃一
眼,拍了下颜瞻的肩膀,「走,往回。」
颜瞻跟着任伟往前走,却听见身后彭勃戏谑的声音:「你跟我睡一觉我可以
考虑买一顶。」
哗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颜瞻纸杯里的果汁都问候在了彭勃白色的Tee
上。
彭勃愣了,任伟也愣了。坐着的一片人全愣了。
「妈逼啊!小兔崽子!」
「跑啊!」颜瞻眼看着彭勃要向他扑来,拽住任伟手腕就拉着他跑了起来。
「你丫跑?我操你大爷的!」彭勃撒腿就追。
三人跟人群里穿梭,任伟跑的要断气了,颜瞻还是高速奔驰……
等终于闪过疯狂的彭大杀手,和颜瞻跑回安娜的摊位,任伟嗓子都干了。
「妈呀,你俩这是……?」辉子差点儿被颜瞻撞个跟头。
任伟连连摆手,示意他现在没法说话。
「呦~ 模特回来啦。」安娜刚去了洗手间,这会儿手里还攥着纸巾。
「怎么了?」Honeyshop虎背熊腰的鼓手康康站了起来。
颜瞻也是一通摆手。跑死了……就算自己天天慢跑,也不带突然这么剧烈运
动的。
「说话啊!」辉子推了任伟一把。
「丫……」任伟接过了安娜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泼了彭勃一身水…
…」
「……是果汁。」颜瞻补充。
辉子捂脸。
两人背靠背在草地上坐下,还都在喘。
任伟巨无奈,这个颜瞻,有胆儿泼人家,没胆儿跟人打架,就会跑!
不对……
「你干嘛泼丫啊?」任伟反应过来,用胳膊肘顶了背后的颜瞻一下。
「他说你……」颜瞻嘟囔。
「说什么了?」
「反正泼了。」
「你再牛逼点儿跟丫打啊!」任伟气。
「……」
「真他妈……」
「我也想喝水,果汁我还没喝呢,就泼了……」
颜瞻可怜兮兮的脸一伸过来,任伟没脾气了。
「丫到底说我什么了?」任伟把纸杯递给了颜瞻。
颜瞻咕咚咚猛灌水。
「说话啊!我总得知道为嘛吧?一会儿他万一杀过来我也好楔他吧!」
「嗯……嗯……」颜瞻吭哧。
「说!」
「他说……你要是跟他睡觉,他就来买安娜姐的帽子……」
「就这句?!」
「就这句……」
任伟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滑坡已快到底,晚霞的余晖映照着草地,红与绿渐
渐的交融,眼看再一会儿天就黑了。
「喂……你生气了?」颜瞻低着头的问。
任伟摇了摇头,「没。」
就这么一句他就把果汁泼人一身,给人家Tee手工染色。这要是让他知道
龙语以前都是怎么说话的……他还不得泼人硫酸?
龙语是任伟的前任,一个甩了他两回烂到家却还令他欲罢不能的男人。
◇◆◇◆◇◆
「谢谢大家的热情!接下来这首歌,《Littlehero》,给……嗯
……」任伟摸了一下鼻子,「一个不算英雄的英雄,管杀不管埋的小家伙。」
吉他泛音响起,口哨声与欢呼声不断,却,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是颜瞻,
愁的是彭勃。他俩心知肚明何为「管杀不管埋」。且,若不是这会儿人群将他们
隔开,准要上演一出生死对决。
任伟演出还没开始,颜瞻就挤到了主舞台前,若不提前下手、笨鸟先飞,以
他的体格,搏不来这个位置。可就算这样,一开场,颜小哥还是被孔武有力的男
人们挤出了中央位置,只留得一个头排边沿。而这群「孔武有力」中,当然包括
彭勃。
四十分钟的演出很快就接近尾声,歌迷们却觉得远远不够,大喊着:继续!
继续!任伟在舞台上唇贴着麦克风说:不能继续了,再继续下一支乐队非跟我们
玩儿命。我爱你们,再见!
颜瞻呆呆的望着舞台,只想变作那只麦克风罩。
人群做散去之态,颜瞻由于在最前面,几乎挪不动步子,耳边充斥的都是陌
生男女的闲谈声。
他听到一个女人说:太可惜了,都没唱《stayalittlelong
er》,挺期待能听到呢。
这时候一个男人说:是啊,挺久都没演过了,以前基本都是告别曲。
另一个女人这时插嘴道:那歌儿好像是任伟写给情人的,是不是散啦?
颜瞻被迫的听着这番谈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然知道Freeloop著名的这首《stayalittlelon
ger》。歌曲讲的是渴望一个人能在身边再留哪怕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足够。
非常感人的一首情歌。颜瞻也必然知道这首歌是写给谁的,更由于他也曾这样的
好奇、想知道答案反而触碰了任伟的伤口。那伤口血淋淋的久久不能结疤。
stayalittlelonger。多么卑微的乞求。Evenami
nute,stayalittlelonger,I『llsingason
g,thesongwhichisyourfavorite。
难过的同时,颜瞻又隐隐的有些嫉妒那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令他这么
痴迷,任伟从不肯对他说。他也只见过他一面,匆匆的一面,根本无从揣测。
九点半音乐节接近尾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先行离开了——再不撤退赶上人
一窝蜂似的出来,准又挤不上车,这是经验之谈。
等了一会儿公车就来了,任伟扔了半支烟,最后上的车。一上车就看见颜瞻
死命的挥手,旨在告诉他占好位子了。
在车尾坐下,一群人商量去哪儿吃晚饭,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意,还是定在
辉子家楼下的湘菜馆儿。理由也很简单,那家饭店24小时营业。
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哥儿几个的女朋友们陆续到,包间眼看就要塞不下了。
谈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
颜瞻还是挨着任伟坐,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于是每次被耻笑都在所难免。
但颜瞻不在意,照样次次出席,一成不变的喝着果粒橙。任伟每每都要问:谁把
幼儿园大班的孩子领来的?
颜瞻左边坐着任伟,右边是丁恍,丁恍右边是女朋友小N,小N旁边是安娜。
这会儿,小N与安娜俩好姐们儿无视一桌酒鬼,凑在一起涂指甲。安娜那个认真
劲儿你就甭提了,打底就很细致,描花儿更是拿捏有度。奈何,坐在她右边儿的
辉子一举杯,咚就撞了她后背一下。于是乎,刷拉,白色细尖的线条立马歪了出
去。
「你丫要疯啊!」安娜几乎是跳起来骂人。
「我操!你丫才要疯呢!干他妈什么呐!拍死我啊?」
「我让你别动、别动,我给小N画指甲呢!」
「滚蛋!外面画去!」辉子喝了酒就变身,平常笑呵呵怎么说都成的主儿,
喝了酒就炸,六亲不认。
可他女朋友安娜也不是吃素的,眉毛一横,迎刃而上,「我操你大爷!你丫
再跟我嚷嚷!」
颜瞻就看不得两口子吵架,起身就要劝。任伟洞察到他的意图,赶忙按住了
他胳膊,「别管,小心辉子揍你!」
颜瞻看看任伟,听着辉子与安娜对骂,不顾任伟劝阻开了口,「小N姐,我
帮你画吧。」
安娜不骂了,辉子也不骂了,齐齐扭头看向颜瞻。而坐在战局旁边的小N此
刻也抬了头,同样不可置信的看向颜瞻。
「我来,你检阅检阅我的手艺~ 」颜瞻笑眯眯的站起来,让丁恍跟小N换了
座位。
「喝酒,喝酒。」康康在玻璃台面上墩了墩酒杯。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任伟笑了笑,这颜瞻还挺会解围。真的,他只觉得颜瞻是纯粹解围,哪儿有
大男人会画指甲的道理?
不料……
一杯酒下肚,任伟再看过去,小N那双手竟是焕然一新。她伸着手过来时候,
左手食指的指甲本已经惨不忍睹了,这会儿却是光彩焕发——指尖开了一朵梅花,
梗就是那道原本歪出去的白线。且,不止这只被画坏的,指甲盖有一个算一个都
特别饱满出彩。
「我操……你还行不行啊?」
颜瞻抬眼皮,「不好看吗?」看完任伟他又看向小N,「小N姐你觉得呢?」
「是太他妈好看了吧?」任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手艺,去影楼干都富富
有余。
「这个颜瞻擅长。」坐在任伟对面的小冉开口了,「他……」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颜瞻瞪了回去。
任伟注意到了小冉的瞬间收声,也注意到了颜瞻少有的严肃表情。刚想问怎
么了,丁恍隔过小N说话了,「泡妞必杀技吧?」
大家哄笑,颜瞻也跟着笑了,仿佛刚刚的紧张根本没存在过。
「话说,你小子怎么那么招人爱啊!」酒过三巡的倪歆开腔。
「是啊,我也想问呢!你丫嘛命啊!办多少姑娘了?」吉吉帮腔。
乐队小子们的流氓腔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任伟看见颜瞻脸红了。
一霎那,任伟有种感觉:是不是我误会了?
确实,兄弟几个的视角才对吧?颜瞻是个招姑娘的男孩儿,怎么看也不会是
个弯的。而自己之所以认为他是弯的,是由于他对自己的异常「热爱」。而这份
「热爱」其实并没有超出粉丝对偶像的框架。换这个角度看一样合理。
到底是什么令他认为这个男孩儿喜欢自己的?
至少颜瞻从没明确表达过。
酒局又是三点多才散,任伟一如既往喝多了,由颜瞻背着往回撤退。小冉不
忘调侃那句老话:少年郎,又是护送偶像打道回府啊!
给任伟塞进出租车,颜瞻跟大家打了招呼才上车。
车一路驶回小区,颜瞻扶任伟下车的时候任伟基本睡了过去。架着他往楼道
走,由于任伟浑身瘫软,颜瞻摆弄他极其费劲,于是便决定拖着这「活死人」走
捷径——踩踏草坪。
结果刚走上去几步,一排绿化黄杨就挡住了去路——这儿明明上午出来还空
着呐!
而后,更匪夷所思的事儿发生了——树丛里窜出了一道黑影,小小一团。
颜瞻借着路灯的光亮定睛一看,哎呦,居然是一只刺猬。刺猬!
哪儿来的啊?
扶着任伟绕路进了楼门洞,颜瞻拖着任伟爬楼,而后到门口,开了门将任伟
搀进去放倒在床上,才在床边坐下来。
凝视着睡死过去的男人,颜瞻竟想到了楼下那只刺猬。
下楼,进入绿化区,那只刺猬还是那样趴在草坪上。
颜瞻看着刺猬,刺猬看看颜瞻……再后来,刺猬跟颜瞻一起进了门。
第二章
任伟醒来,太阳已经不当空照了。抓过床头的闹钟看看,三点零五分。
不用想,昨天又喝高了是必然。
手机上N个未接来电,任伟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个个回拨。
安娜打了三个,辉子打了两个,彭勃打了四个。
离奇的是,来自三个人的九个未接电话都在问:颜瞻呢?
安娜曰:我还当你死了,你今天不来了啊?
任伟曰:不去了,头疼。
安娜曰:那颜瞻来吗?
任伟曰: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安娜曰:问不着,不接电话。
……
辉子曰:哎呦喂,你刚起啊?还行不行!我媳妇问你你丫今儿过来嘛!她惦
记让你继续顶着帽子呢,还有颜瞻,你俩是一块呢吧?他也没起?
任伟曰:我不过去了,刚给你媳妇回了电话,至于颜瞻,你问他自己。
辉子曰:孙子不接手机啊!
……
彭勃曰:我今儿怎么没看见你啊?
任伟曰: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彭勃曰:用不用这么薄情啊。诶,对了,那兔崽子呢,我还没逮着他抽上他
呐!
任伟曰:不知道,自己逮去。
彭勃曰:你过来呗,见不着你我想你啊~ 任伟给电话挂了。
下了床,任伟出卧室,本是惦记喊颜瞻一嗓子,不料……
「我操!」
任伟给吓这一跳——客厅中间圆滚滚一团不知道嘛玩意儿。凑近看看,哎呦
喂,刺猬!
丫哪儿来的?
任伟蹲下来,盯着刺猬瞧,刺猬一动不动,让任伟分辨不出丫是死的还是活
的。
这么想着,任伟不禁伸出手想要确认。不料,丫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刺球。头
也没了脚也没了。
妈逼,丫活的。指定是活的!
刺猬卷成了一个球,任伟也被吓得坐到了地板上。
不是……死的活的不重要,他们家哪儿来的刺猬?
念及此处,任伟不禁喊出声来:「颜瞻!」
然而,无人响应。
颜瞻没在。
任伟气儿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拨了颜瞻手机。数声过去,无应答。
对了,都说找不见他。
这人呢?
「这样就没问题喽,您试试看。」
「啊,好。」长发及肩的女人在琴凳上坐下,试着弹奏了一小节,而后红着
脸抬头问:「应该可以了吧?」
颜瞻瞪圆了眼睛,「哈?」
「好像……准了吧……我……我刚刚开始学,嗯……不太听得出音准。」
颜瞻捂脸,「可以了,放心吧。」
「那……那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啦。琴是要定期调律的,如果您拿捏不准,最好可以请您的老师代为
判断。音准差的钢琴会损害听觉。」
「嗯……那大约是多久一次呢?」
「这个不一定啊,要根据你弹的频率来定哦。时常练琴的话,一般来说一年
两次吧,如果弹的频率不高,一两年调一次都可以。」
「这样啊,那我每天练琴大概三小时的话……」
「那就半年一次喽。」
「那……到时候还可以请你来么?」
「呃。」颜瞻面露苦色,「下次还是请专业的调律师吧。」
「咦,你不是吗?你看起来很专业呀~ 」
「我……真的不是。是李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着急调琴又一时约不到调律师,
我才过来帮你简单调调。」
「啊,你看我……我还以为李丽给我找的就是钢琴调律师呢!真是……真是
……」
「哈哈,没事啦,这样你就可以先用着了,如果发现不准,就再请调律师。」
「我大概发现不了不准吧。唉。」
「学琴多久了?」
「有四个月了吧。」
「那么琴是买来就没调过?」
「没有啊,新的嘛!」
颜瞻再次捂脸。
「那小颜你……你如果不是调律师……你……」
「我教李阿姨的儿子弹琴。」
「呀,也是老师啊!」
「不敢当,不敢当。」
「小颜多大了?看起来好小。」
「我?二十三啦。」
「真看不出来呢,还像个学生。」
「刚刚毕业。」
「真好,年轻有为。啊,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等我拿钱给你。」
「不用了啦,帮帮忙而已。」
「那怎么行,这么远跑过来。等我一下哈。」
女人说着起身,踱步进了卧室,去取钱夹。颜瞻有些不放心这台琴,于是在
琴凳上坐下,索性试弹了起来。
女人在卧室里听到琴音,翻找包包的手停了下来。
她不想打断颜瞻的弹奏,于是在门口停下,认真的聆听。
颜瞻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琴键,没有乐谱,更由于心不在焉还漏掉了几个音符,
但他并不在意。一曲结束,确定音准都达标,颜瞻停了下来,这时他才看到站在
门口处瞠目结舌的女人。
「弹得真好啊。」
「好什么啊。」颜瞻笑,「糟透了,少了好几个音符呢。」
「可是你都没有看谱子啊!你弹得是哪首曲子呢?」
「肖邦的一首练习曲。」颜瞻合上了琴,起身。
「酬劳不多,请一定收下。」女人说着,将几张粉红毛主席递到了颜瞻手上。
「那就谢谢您啦!」
「你弹了多久的钢琴呢?」
「我四岁开始弹琴。」
「天呐!」
「那么我就告辞喽,有事的话就联系我。」
离开女人家,颜瞻乘电梯下来,掏出手机,静音状态下一串未接来电。谁的
都有,就连任伟的都有。颜瞻不禁笑了,要知道,任伟很少给他打电话。
于是,他美滋滋的先给任伟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的很快,接起来语气奇差:「小兔崽子!家里为毛有只刺猬!你是要
做来吃嘛!」
颜瞻不得不将听筒拿远:「你又喊呢……」
「废话!我一睁眼,客厅趴了一刺猬!」
「昨天捡的啦!」
「捡的?」
「嗯,就在小区的绿化带里。」
「你没事儿捡它干嘛啊!不知道刺猬野生的啊!怎么那么欠啊!」
「啊?是么?我还以为……是谁家养了又不要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
刺猬呢……不是从图册上,不是从电视上,不是从……」
「愚蠢!这东西你养不活的!当是阿猫阿狗啊!」
「阿猫阿狗……你都不让养的……」
「刺猬更不可能让你养!你喜欢养什么就养什么!搬走,随便养!」
「……」
「真他妈……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你……你别气……那你等我回去……再把它放生……」
「净干这没流儿的事儿!你哪儿呢?」
「啊,六里桥。」
「也不嫌远!对了,安娜问你去不去音乐节。」
「你不去吗?」
「不去。」
「那我今天也不去了,晚上给你做饭!」
「少献殷勤。」
「嘿嘿嘿,想吃什么?我回去时候买上~ 」
「随便。」
挂了电话,颜瞻揪了揪帽子。又是随便。怎么老出难题呢?
◇◆◇◆◇◆
任伟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左右手摆弄着手机。好像真被向晓冉说对了,
颜瞻属于那种你问什么他说什么的类型。你不问,他便不说。
之前给颜瞻打电话,他没接,任伟就去洗澡了。洗完出来想弹弹琴,门铃响。
来者是颜瞻的访客——Honeyshop的吉他手向晓冉。
给来客让进屋,交代了颜瞻不在,向晓冉也不介意,说就是路过正好拿颜瞻
要的唱片给他。
任伟与向晓冉谈不上关系好坏,该说不错,能聊得来,但并没有太多机会深
聊。平时凑一起,也是颜瞻死黏他,令他顾不上跟小冉多谈。
这会儿,赶上百年不遇颜瞻不在,两人倒是侃了起来。都弹吉他,很有的聊。
说着说着,任伟想起了昨天饭局上小冉的欲言又止,顺口一问,小冉有些接
不上话。思前想后撂下一句:瞻仔的事你问他啦,他不喜欢我们跟你讲他的事。
任伟不解,问:为嘛?
小冉说:他希望你问他啊,问就表示你想知道,你愿意了解他。唉他就是那
个性子啦,挺不可理喻。
当时任伟就想,好像……他还真的没有问过颜瞻任何他的私事。也真的是…
…问不着。
小冉坐了不到一小时就走了,约了朋友碰面,任伟就没留,说有空过来玩儿。
小冉一走,任伟就拎过了吉他,随意的拨弄。
我愿意了解他吗?
这问题始终萦绕心头。
对于任伟来说,由于颜瞻是太上赶着他,于是他便愈发的有些不爱搭理他。
以前颜瞻没来北京,也没让他觉察到哪儿不妥的时候,两人挺能聊,时常长途电
话打到没电。说的也都是音乐啊、生活里的乐事儿啊,等等之类东西。
真的好像,颜瞻来了,他又凑巧听到那首描写对他倾慕之情的《Makea
wish》,两人反而疏远了。当然这疏远是于自己来说,颜瞻是……热络的不
得了。
可话又说回来,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呢?搞不好颜瞻对他真的只有崇拜吧?很
可能是自己把简单的事儿搞复杂了。你看他住了有半年了,别说没任何越轨之举,
就连言语上的轻薄都不曾有过。
要这么说来,还真是庸人自扰了。也还真……对朋友不太厚道了。
可是好多事儿吧,又特别模凌两可。譬如,颜瞻曾坚决表示反感他带男人回
家;譬如,动辄就抱抱他,躺他肚皮跟他撒娇;譬如,时常刮刮他鼻子,亲他额
头……
任伟越想越烦,最后统统归结为——丫有病。
你明知我是个Gay,嘛呐!
后来颜瞻电话就来了,说人在六里桥。任伟本想问他干嘛呢不接电话,还谁
电话都不接,结果刺猬那事儿忒让人头疼,惹得他开骂忘了问。
说起来,对颜瞻的了解,于任伟来说真不算多。虽说基本的家有几口人,家
里干嘛的,住哪儿之类也不是不知道。但,打个比方,颜瞻来北京这么久,靠啥
糊口他都不知道,好像听安娜叨唠过一耳朵,说他有时候混模特的活计,反正小
孩儿每月到点儿给房租,平时买个日用交个水电费也从来都自觉主动大包大揽。
让他别给钱了,他就会憨笑着说,那可不行,不给你更轰我了,能混上一个月一
交房租的房子听说在北京根本没可能。任伟不关心颜瞻的生计问题,关心不过来,
有空他还得关心关心自己的生计问题呢。颜瞻怎么活都无所谓,反正是个少爷,
总有家里管。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可不是这样,爱哪样儿哪样儿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热死我啦!我回来喽,快来帮我拿东西呦~ 」颜瞻拎着一堆水果、食材进
门,就喊开了。
「又不说人话!」
「怎么不说人话了啦!」
「啦你个鬼!」任伟放下琴,起身过去接东西。
「呐,南方人说话都软啦~ 」
「我看小冉他们比你强多了。」
「嘁~ 」
「去去,洗手去。」
「我刺猬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塞纸箱里头了!」
「哈?你虐待刺猬!就待这么一下下,你都容不得人家!唔……跟我一样命
苦呢……」
「你懂个屁啊!刺猬喜欢安静、阴湿!」
「哦?是么?」
「买苹果了?正好,洗洗。」任伟递了两个苹果给颜瞻。
「呀~ 洗两个一起吃哇!」
任伟头疼,「我一人吃俩,行么?」
颜瞻嘟着嘴走了。
洗了手,也洗好苹果,颜瞻从厨房出来,规规矩矩的递了一只给任伟,另一
只放进了水果盘。
任伟无语了,从盘里拿出另一只苹果,递到颜瞻手上,「拿走,吃去。」
「哈哈,还是一起吃哦~ 俺知道你最好呢!」
「你丫买的。要我买的,指定不给你吃。」
颜瞻又嘟嘴了。任伟笑。
可你要知道,人是蹬鼻子上脸的,尤其颜瞻这号儿人。他不仅开心的咬苹果,
变本加厉的是躺在任伟腿上咬苹果。
任伟真想把他跟那只刺猬一起关箱子里。
「下午小冉来了,给你拿了几张唱片,放你屋儿了。」
「哦哦,晓得了!」
「诶,你下午六里桥干嘛去了?」任伟吃着苹果,漫不经心的问。
颜瞻不说话,瞪着大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任伟。
「你丫看我干嘛?」
「开始关心我了?」颜瞻眨眼。
「当我没问。起来,腿麻了。」
「不嘛!我还没吃完呢。」
「你丫……」
「去给钢琴调律。」颜瞻嬉笑着说。
「啥?」
「嗯?」
「钢琴调律?」任伟惊了。
「嗯。」
「你还有这本事?」
「我本事可多了!」
「嚯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还想知道我什么本事啊,我都告诉你。」颜瞻嘿嘿笑。
任伟看了看颜瞻,「没什么想知道的,不过你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练练滚
蛋这本事。」
「唔……」颜瞻做哭状。
「别装了,你脸皮没这么薄,去,做饭去,老子饿了。」
「喂喂,你是说我跟彭勃一样厚脸皮么!」颜瞻抗议。
「你还不如他。人家有度。诶,说起来,今儿他丫还给我打电话,说准备抽
你,没逮着。」
「呃。那你可要保护我。」
「我凭什么保护你!我又没让你泼他!」
「你不是烦他嘛!」
「是烦。」
「所以我泼啊!」
「今天烦也不代表明天烦,指不定哪天我顺不到床伴儿,还能拿他凑合凑合
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Gay。」任伟吃完了苹果,将核儿扔进了垃圾桶。
颜瞻起来了,苹果没吃完,却也跟着一起扔了。
任伟不傻,看出来颜瞻生气了。可他却什么也不说,拿过了一旁的吉他。
颜瞻坐了几分钟,起身去了厨房。
任伟拨弄着琴弦,又有些茫然——这他有什么可气的?难不成……还是喜欢
我?
真让人搞不懂。
晚上两人一起吃了饭,颜瞻的不高兴在饭菜上桌前就已烟消云散。吃完收了
桌子、洗了碗,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弹吉它。看书的是任伟,弹吉它的是颜瞻。任
伟看的书是《沉默的美学》,颜瞻弹的是布鲁斯进行式。
十一点半,任伟喊了颜瞻去放生刺猬。
颜瞻抱着纸盒,还拿了个一次性纸碟给刺猬盛了点儿苹果。
到了树丛处,颜瞻放下纸盒,刺猬爬进了树丛。他把纸碟放在树丛前,对刺
猬说:明天再给你拿吃的呦。
任伟笑:刺猬是冷血动物,你别起腻了。
颜瞻这时候回头看向任伟问:那你呢?
任伟一愣:我什么?
颜瞻不语,任伟语塞。
◇◆◇◆◇◆
「你说……颜瞻会不会喜欢我啊?」
任伟喝了一口酒,与辉子说话的同时,目光也是笔直的投向主舞台。这会儿,
一支他们都不太喜欢的乐队卖力的唱着,两人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天色暗了下来,风里夹杂的暑气不再浓烈,吹在身上有几分惬意。
辉子一愣,「喝晕啦?不应该啊!」
任伟扭脸看向辉子,「真的,问你呢。」
「我操!这还用问吗?哎呦喂!诶我说,你可把我惊着了!难道你不知道他
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我说的喜欢是……」
「就是啊!」
「……那你们头两天,咱一起吃饭的时候,还……」
辉子伸手,按上了任伟的脑门,「发烧了吧?听不出来那是挤兑啊!起哄架
秧!多明显啊!姑娘喜欢他不假,问题他喜欢你啊!」
「……哦。」
辉子看着任伟愈发不解,急得挠头。
「可……你为嘛觉得他喜欢我啊?」
「我操!又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不信你问问倪歆要不吉吉也成,安娜,安娜
你也问问,我估计他们乐队那几个小哥们儿也全这么看!」
「为嘛?」
「你说为嘛啊!不知道你什么取向啊,还天天那么上赶着!」
「哦。」任伟点点头。
「你哦个屁啊!怎么了?好么泱泱这是……」
「没怎么。」任伟喝了一口酒。
「没怎么你丫问这种鸡巴话!」
任伟举着纸杯半晌才开口,「可我不喜欢他啊!」
辉子想捂脸,「也没人说你喜欢他啊!诶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啊?」
「任伟。」辉子正色的看着任伟,「我头一回不想跟你丫说话。」
「哦。」
「操嘞!」
任伟点了一支烟,果真不张嘴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辉子把啤酒喝完了,捏瘪了纸杯。
任伟还是定定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孩子今儿怎么没当跟屁虫?」辉子绷不住了,没话找话。
「你媳妇下午就问了,我说:不知道。」
「哦哦。」
「难道我该知道?」
「算了,你歇着吧,我找安娜去。」
「好。」
「一会儿彭勃他们开演,我再过来。」辉子说着起了身,拍了任伟肩膀一把,
掉头走了。
丫今儿不大正常,这是绝对的。
辉子走了,任伟还是那么坐着。昨儿颜瞻的那句:「那你呢?」委实给他一
闷棍。联系前言后语,这话让人不多想都不成。后来上楼,任伟没搭理颜瞻,拿
了琴进屋儿,弹会儿就睡了。他睡的时候颜瞻那屋儿似乎还放着音乐。等再睡醒,
已经是中午了,颜瞻不在,任伟扒拉两口饭就出门了——答应了彭勃看他演出。
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任伟捂脸,快饶了我吧!
无论怎么想,任伟也不会将颜瞻列入择偶范畴。压根儿他就不是他那杯茶!
不仅不是,这就好比,你点了一碗羊杂,结果给你端来一碗卤煮。
那你呢?
任伟当然不是冷血动物,但也绝不吃起腻那一套。远的不说就说彭勃吧,这
哥们儿奋起直追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但不能入局就是不能入局。
对于男人,任伟从来都是宁缺毋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绝对不喜欢。4
19另说,但那也得看上眼才行。
并非是视觉系动物使然,人长得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任伟对这
感觉的定义是:能否一击将他击中。
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任伟不免就想到了龙语。真的,最初他们对视的那一眼,任伟就
陷落了,只需那一眼他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男人。当然,他现在可以承认自己
看走眼了,但看走眼也不能否定他们曾在一起的那份合拍。
与龙语基本断了联系,这些日子任伟也差不多看开了,有合必有散,这没什
么不能接受。龙语对他的轻视、不忠、不敬这些统统都可以在记忆中淡去。然而
……坏的记忆容易消散,好的却不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以为会一并忘记的一
些,却在记忆中愈发的鲜明。
比如,前几年淋雨没在意,从重感冒转为了肺炎,龙语背他下楼送医院,从
送诊到留院,那是不眠不休的守着他。你烧得很凶,意识时有时无,然而每次睁
眼,他都那么温柔的注视着你。你说: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看看眼圈都熬黑了。
他说:甭管我,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我不闭眼,闭眼了点滴打完谁替你喊医
生。你说:有护士呐。他说:我信不过,我就得看你好起来。
比如,龙语由于总跟他泡在一起,剧本的进度严重落后,被投资方关在方圆
百里空无一人美其名曰度假村的不毛之地,可他居然能在后半夜由于突然想你就
开上N个小时的车一早来敲你的房门。你睡眼惺忪的开门,不明所以的问:你丫
怎么来了?他只会坏笑着说:我找你吃早饭啊。等你瞠目结舌的问:干嘛吃早饭?
我从来不吃早饭。他又会说:吃早饭好啊,这样能让我觉得好像昨晚刚跟你大战
完似的。我过过干瘾,你有意见啊?且,他真的吃完早饭就走了,在你额头上亲
一下,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比如,被他拖去作协跟北戴河的创作基地,别人写书构思,他带头斗地主或
者跟你两人反锁在房间里,谁敲门也不应,就是昏天黑地的胡搞,恨不能一天不
让你看见太阳,一天不让你吹上海风。夜深了,他拉你的手出门,走在空无一人
的私人海滩上,趁你不备踢你下水,之后假模假式的跳水救你。打他他就挨,一
边挨一边说,你可真不浪漫。
比如,比如……
回忆是一场残酷的谋杀,受害者是你柔软的心灵。
回忆越美,越让你无法正视现实。
我爱你。
明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你却不能不当真。因为,也许他的真挚只能持续片
刻,而你的,却会持续一生。
「嘿!我来啦!」
背上一沉,任伟险些趴在草地上。
「你丫……」不用回头,任伟就知道是谁。
「想什么呐!沉思的这么帅!」颜瞻犹如一只软体动物趴在任伟的背上。
辉子在一旁摊手,安娜咯咯的笑。
「你干嘛来了?」任伟无奈的问。
「保护你哇!一会儿彭勃演出,演完准要缠着你让你陪他喝酒!」
「谁能把我背上的水蛭捏走。」
「我拎不动。」安娜无辜的乐。
「你怎么过来了?不盯摊儿了?」任伟看向安娜。
「我姐们儿盯着呢,就一起过来看了。」
「渴么?我给你买水去。」颜瞻贴着任伟的脸颊问。
「啤酒,凉的。赶紧。」
可算送走了巨型水蛭,任伟起身,拍了拍裤子。
「走吧,一会儿开演了不好往里挤。」辉子招呼道。
「你俩往前去吧,我一会儿站后面看就行。」
「嘚嘞!」辉子搂上安娜走了。
颜瞻好一会儿才回来,辉子跟安娜不见了,就剩任伟还坐在那里。
「喏,最凉的了。」颜瞻把纸杯递给了任伟。
「嗯。」
「我买了Tee。」颜瞻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粉可爱的熊猫仔,咱俩
一人一件。」
「……」
「走啦,看演出~ 」
往主舞台走,台上已经开始试音,人挤来挤去,任伟端着纸杯举步维艰。
「小心。」
任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瞻揽住了肩膀,「洒一身就不妙了。」
对上那张嬉笑的脸,任伟的头一跳一跳的疼。
彭勃他们演出完,果然这位就颠儿颠儿来了安娜的摊位,招呼任伟晚上一起
喝酒。颜瞻在任伟身后说:他不去。
彭勃横眉立目:孙子,让我逮着了吧!你还欠我一顿抽呐!这会儿又送上门
来找打!
任伟被夹在中间苦不堪言。最后折中:喝,但去去就走。
可喝起来哪儿还有谱儿,彭勃不放人,颜瞻张牙舞爪。
后来任伟借口去卫生间,躲出饭店求清净。
点了一颗烟,没抽半支彭勃就出来了,往他身边一坐,没皮没脸的逗开。
后来因一句:「今儿跟我走呗,包你爽翻天。」惹火儿了任伟。
正巧颜瞻蹑手蹑脚的出来了,兴高采烈的喊:「傻子彭勃没在,咱们撤……」
话没说完,瞻仔就石化了。
「兔崽子!」
任伟瞅出来彭勃是真要抽颜瞻了,赶忙起身拉住了彭勃的胳膊,「算了,你
干嘛跟孩子置气啊!」
「撒手!」彭勃脸色奇差。
「彭勃,你丫没劲了吧。」任伟还在劝。
颜瞻一步步后退。
「你看我今儿不抽的你满地找牙!」
「彭勃!你差不多得了!」任伟本没用力,这下攥死了彭勃的小臂。用脚趾
头想也知道,颜瞻绝不是彭勃的对手。
彭勃更火大了,掰着任伟的手让他靠边。
凑巧安娜从卫生间出来,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幕,赶忙喊了辉子。两人出来,
彭勃已经揪住了颜瞻的衣领,正咆哮:「小逼,蹬鼻子上脸是吧?天天这么当跟
屁虫有劲是吧!」
颜瞻瞪着彭勃眼睛骂:「跟着他怎么了!你天天这么虎视眈眈,我要保护他!」
「彭勃!」辉子赶忙过来解围,「你这是干嘛呐!你一人儿打他四个都够了,
快算了吧!」
彭勃一撒手,任伟眼疾手快把颜瞻拽到了一旁,街边刚好开来的士,任伟一
伸手,车就停了。
这时候,如果彭勃不说那句话,其实也就没事了——「颜瞻你还真是癞蛤蟆
想吃天鹅肉,可那也得是天鹅啊!你真当他什么好货是嘛!想当他男人你满足的
了他嘛?」
本来任伟都要拽颜瞻上车了,彭勃这句出来,颜瞻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任伟,
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就扑上了彭勃。
这进攻来的出人意料,彭勃没留神,一家伙就让颜瞻扑倒在了地上。等回过
神,脸上已经挨了一拳,还是一记重拳。
这下彭勃的愤怒彻底爆发,两人扭打成一团,不可开交。
「颜瞻!」任伟惊了,急忙去拉架。
辉子也下手,往出拽两人。
司机一看这架势,踩油门就开走了。好么,一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哪个
姑娘打架啊。真是的。
颜瞻挨了彭勃好几拳,脑袋都木了,由于从没有打架的经验,明显处于劣势,
还手也总是打空。可彭勃并不介意对方跟自己不是一个级别,逮着一拳就是一狠
拳,丝毫不给颜瞻还手的余地,也不敢给——那拳头太有劲儿,挨一下就够受。
辉子和任伟都拉不开,原本还在吃饭的一些朋友也都注意到了这场斗殴,全
离席出来了。
颜瞻很狼狈,也很被动,可他就是不撒手。两人滚到台阶处,颜瞻伸手摸到
了饭店门口堆着的啤酒箱,想也没想他就抽出一个空瓶,照死砸上了彭勃的肩颈
交接处。
彭勃吃痛,放开了颜瞻。颜瞻挥着瓶子就要奔彭勃脑袋上砸。
任伟上前一步,摁住了颜瞻挥出的手臂。
「疯啦!你开人瓢儿啊!」
彭勃被辉子拉开了,眼睛还瞪着颜瞻。这时的颜瞻没了平时的嬉笑脸,满眼
的怒气,令人心惊。
「快放下!」任伟死摁着颜瞻。
「彭勃我告诉你,你才不是什么好货!」颜瞻用瓶底指着彭勃说,「你再敢
说任伟,下次我不拿瓶子砸你,我拿刀捅你!」
颜瞻扔了酒瓶,哗啦一声碎响。
第三章
一路上,颜瞻没说一句话。这让任伟巨不适应。
车停在小区门口,任伟拉着颜瞻要进24小时药店,颜瞻却掰开了任伟的手,
说了一句:「我没事」,就径直往小区里走。
任伟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不买就不买吧,虽然看着惨点儿,但也都是皮外伤,家里碘酒什么的又不是
没有。常备药品充足着呢,理由也很简单,他娘是大夫,总会开一些常用药给他
备着。
进家门,任伟去拿药箱,颜瞻去了卫生间。一个找药,一个囫囵的洗脸。
颜瞻擦脸都不敢用力,嘴角一碰就疼,左眼也有些肿,最要命的是鼻子,一
阵阵的发酸。还没来得及看看身上如何五彩斑斓,任伟就进来了。
「上点儿药吧。」
「不用。」颜瞻摇头。
任伟看着颜瞻,那副模样实在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惨兮兮。
「别盯着我看了。多难看。」
颜瞻说完这句,回了自己房间。
任伟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揍的你,你跟我气什么?
不料,没几分钟颜瞻出来了,戴了个威尼斯面具。
「你……你这是几个意思?」任伟给惊着了。
颜瞻坐到了沙发上,「这样好些。」
「更吓人吧?」任伟在颜瞻身边坐了下来。看看挂钟,差一刻十二点。
颜瞻不说话,就是坐着,面具覆盖在脸上,掩埋了所有表情。
他不说话,任伟也不说。客厅里只剩下钟摆滴滴答答的响动。
就这么干坐着,任伟浑身不自在,最后绷不住起来,去厨房开冰箱拿了一听
啤酒、一听可乐,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开了啤酒,任伟咕咚咚喝,颜瞻不动手,于是可乐坐在桌上流汗。
任伟喝了几口,放下冰凉的罐子,拿过可乐,打开,递给了颜瞻:「可乐,
凉的。」
颜瞻接了过去,却只是攥着,不喝。
「你丫怎么着?示威给谁看呢?」颜瞻这态度委实让任伟不痛快了。
半晌,颜瞻终于开了口:「他说那种话什么意思?」这一张嘴,牵着嘴角的
肿块疼。
「嗯?」任伟喝酒,没懂颜瞻的意思,「什么话?」
「你说什么话……」
你真当他什么好货是嘛!想当他男人你满足的了他嘛?
任伟想了想,颜瞻大概指代的是这句吧。
两人再度陷入无言状态。
彭勃会说这话不奇怪。任伟想。毕竟……
这还要说到他与前任那场糟糕的分手。当时任伟在成都演出,莫名其妙被龙
语塞了张分手便签。一如他们的相识,这人给他这样一个结尾。虽然后来也再见
过面,谈开了,可那时那刻……那种糟糕透顶的滋味特别让人难过。那不是他们
第一次分手,但任伟懂龙语的意思——这一次是真结束了。
便签是颜瞻传的,他稀里糊涂被酒保塞了张小海报,说:给任伟的。
那一晚真是犹如噩梦一般。任伟气得摔了手机,喝的酩酊大醉。
起先是颜瞻陪着他,后来任伟嫌烦,给洋娃娃赶走了。
再然后,稀里糊涂,彭勃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那时候任伟已经喝得五迷三道,混混沌沌被彭勃架回的酒店。由于是被安排
一同来巡演的北京乐队,他们都下榻同一家酒店。
再之后……
任伟知道自己喝高了,但跟彭勃滚到一起绝对不仅仅是酒精使然,那是一种
侵满绝望的失落感在作怪。
无疑那是一场发泄,有什么的,龙语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忠。可
任伟第二天醒了就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不是自掘坟墓嘛!他是明知道彭勃对他
有意思,且更加知道自己对他绝不来电。好死不死,两人还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任伟最崩溃的就是把简单的关系搞复杂。
偏偏……
这也是他不跟圈里人胡来的原因。
彭勃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嘻嘻哈哈逗他,任伟只撂下一句话:我喝大了,
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这事儿办的极其操蛋,可任伟别无他法。之后倒也没什么,彭勃照例缠着他,
他照例冷脸相对。谁也再没提过这事。久而久之,任伟也权当没发生过了。
谁曾想,今儿个……
见任伟沉默不语,颜瞻沉吟好半天,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过,你跟他没
什么……不过是他乐意缠着你罢了……」
颜瞻的这句戳到了任伟的痛处,「我跟他什么关系也跟你没关系!」
这话脱口而出,尖锐又刻薄。
颜瞻用力咬了咬嘴唇。
「时候也不早了,洗洗睡吧。」任伟说着,喝空了那罐啤酒,起身。
「有关系!」颜瞻这声出的相当有爆发力。
任伟愣了,本已经向卧室走的他停住了脚步。
颜瞻也站了起来,「你不该骗我!」他越想越气,他不是没问过任伟彭勃的
事,是任伟亲口对他说他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他说了,他就信。信以为真。
现在再来想想,怪不得彭勃会那么挤兑他呢。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哈?」任伟轻笑了一声,「我骗你什么了?」
「你……你说的……你们……没……半毛钱……关系。」
「对,我说过。」任伟回过身,看着颜瞻。那张威尼斯面具竟让人有些不寒
而栗。
「所以……你骗了我……」
「我有什么义务什么都要对你说实话?」
任伟这句出口,颜瞻登时被噎住了。
「我是个Gay,他喜欢我,我跟他睡觉,碍着你什么了?」
「我……」颜瞻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塞到了。
「这是我的私事,凭什么你问我就得告诉你!」
「……」
「我不愿意想起这事儿,可托你的福,我还必须得记起来!全是你的错!本
来都忘了,你又翻腾出来质问。全是你的错!把那张海报硬塞给我!全他妈是你
的错!你还有脸问出口!我跟他睡觉了怎么了?我当他是按摩棒不行啊!」
颜瞻看着一脸愤怒的任伟,听着他的咆哮,大概明白过所以然了。可明白了
反倒再也张不开嘴出声了。
是……那一晚吗?
那晚任伟可难受了,不停的喝酒,怎么劝都不停。他让他陪他喝,可他不会
喝酒,结果被任伟赶走了。
生平头一回,颜瞻恨自己酒精过敏……
生平头一回,颜瞻恨自己就不能坚持一下。
任伟瞪视了颜瞻一会儿,大踏步回了自己房间,重重的摔上了门。
颜瞻想追上去,可就是迈不开步子。
他的手不停的抓着裤子,窝囊极了。良久,才跨出一步,却是朝自己房间的
方向。
回了屋儿,颜瞻抓过了背包,敛了几件衣服,随便往背包里一塞,又拿了其
他一些必需品,摘了面具,去玄关换了鞋,从外面带上了街门。
此刻,任伟横躺在床上,真切的听到了那声关门声。
他有点儿烦自己。他明知道被别人说狠话是什么滋味,可还是于盛怒中朝颜
瞻喊出了难听的话。极其难听,极其推诿责任的话。
是,他俩不算什么。但不算什么也要算朋友吧。
想到这儿,任伟更烦了——还不如颜瞻不来北京,也就不会有这些烦!
任伟后来跟床上躺了很久,横躺,不脱衣服不脱鞋。那声关门声后,再没传
来过开门声。久久都没有。
毫无困意之下,后来任伟起来了,趿拉着拖鞋开了门。
客厅里仍旧只有钟摆的滴答声。颜瞻的屋子黑着灯,窗户没关,夜风吹着门
帘左摇右摆。
良久,任伟皱着眉头进了颜瞻的房间,开灯。房间仍旧是整理的井井有条、
干净整齐,颜瞻最爱的熊猫仔也一如既往的坐在蓝条纹的床单上。
只是,回头看看门背后挂着的最大的那只背包不见了,那只双肩背。
而那副威尼斯面具就躺在笔记本电脑上,空洞的眼睛望着与它对视的人。
◇◆◇◆◇◆
无趣。
任伟演出回来,进家门,就是这番感受。
屋里很安静,有点儿小乱,有些闷热。
颜瞻离开已经好几天了,没联系过。
任伟有些闹不懂他什么意思——走吗?那不把东西全带走。留吗?人哪儿去
了?
颜瞻走那天是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他出走的时候,已
经过了三号的十二点,当算四号了。五一假期结束。
而现在是十号,也就是说小一个礼拜了。
演出他也没去看过,无论是周三跟荷花市场那边,还是今儿跟鼓楼,都不见
这小子露面。倒是瞅见彭勃了。这家伙乐颠颠儿来搭话,任伟给他俩字儿:滚蛋。
彭勃倒算知趣,跟别人喝酒去了。
今晚是MY有声杂志办的一次专场,都是些旗鼓相当的乐队,来演的、来看
的大多是熟人。没有Honeyshop,他们的音乐风格与这场演出格格不入。
这就意味着任伟看不见HS的任何一个都正常。以往,颜瞻不在意这些,任伟走
到哪儿他跟到哪儿。爱听不爱听都没所谓,颜瞻说了:至少我喜欢听Freel
oop,那就不虚此行!
任伟放下琴箱,脱了Tee,把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了,清爽的晚风一下灌
进了室内,空气进行着大换血。
从冰箱拿了罐冰镇啤酒出来,任伟一口气喝了半听,而后去了浴室洗澡。
今天他演完就走了,这会儿到家还不到十一点。不想聚会,不想跟谁喝酒聊
天,不想凑热闹。于是,谁留也不管用,他飘然离场。
洗完出来任伟百无聊赖,于是开了电脑。浏览了一会儿网页,他顺手开了Q
Q,没两分钟「滴滴」声响。
曲奇饼干:呀~ 你在线啦?
任伟皱了皱眉头,回:在。
曲奇饼干:你怎么老不上啊!
浪子:嗯,不怎么上。
曲奇饼干:你不想我啊?
浪子:不想。
曲奇饼干:555555555……伤心了。
浪子:你先哭着,我玩儿会儿。
曲奇饼干:讨厌!
任伟不回了,关闭了对话框。不料没两分钟,滴滴声又来了。
曲奇饼干:你什么时候虐我嘛~ 任伟捂脸。这一位动辄就是这句。求虐待。
好好一清华学生,不知道怎么搞的。该不会是课程压力大闹的?任伟想不明白,
因为他上学基本等于混。
曲奇饼干:我好想你虐我哦,好期待。
浪子:我总是好奇,你怎么这么变态。
曲奇饼干:怎么是变态呢?这是情趣啊!哎呀,我总幻想你虐我,想想就受
不了呢。
浪子:不虐,累。
曲奇饼干:试试看嘛,你也会觉得爽的。
浪子:累。
曲奇饼干:……
唉,怎么会加了这么个人,任伟苦闷。好死不死空间相册那时候还没上锁,
本是随便的几张照片,就惹得这位哀嚎着求虐,求见面。我就这么帅啊?
曲奇饼干:你什么时候跟我见面啊?
看吧,来了吧。
浪子:不见。
曲奇饼干:见嘛见嘛,见了我们滚床单~ 任伟扛不住,把QQ关了。
随手开了音响,悠扬的小号声钻入耳膜,MilesDavis的《Tim
eaftertime》。任伟点了一支烟,这一室的安静快要让人窒息了。以
往并不觉得,反倒嫌颜瞻晃来晃去碍眼。现在怎么会……如此寂寞。
拿过桌上扔着的手机,任伟按了开锁键,通话记录里数颜瞻的号码出现频率
高。真是奇怪,明明住一起,哪儿来的这么多电话?
想按呼叫,又觉得无话可说,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
任伟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给向晓冉发了条短信:【颜瞻跟你那儿呢?】用脚
趾头想也知道,颜瞻从他这儿走,只会去小冉家。他们乐队一共五个人,康康跟
女朋友同居,祁逸爽借住在亲戚家,而向晓冉和张志浩合租一套两居室。谁能收
留颜瞻显而易见。
短信迟迟无人回复,任伟又开了听啤酒,喝了几口,手机响了,来电:向晓
冉。
「喂?」任伟按了接听。
「任伟啊,我是小冉。我没看懂你发的短信,瞻仔没跟我在一起啊。」
「啊,哦。」
「你病好些了吗?瞻仔出去了?」
「我……我什么?」
「不是胃病犯了吗?」
「哈?」
「呃。」
「……颜瞻跟你说我病了?」
「你没病?瞻仔说你病了啊,前天我们应该排练,他没来。我打电话给他,
他说在照顾你。」
任伟捏了捏额头,这话可让他怎么往下接?颜瞻没去找小冉,又去了哪儿?
「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有。他还没回来,我就问问,以为你们在一起。」
「没的。你打他手机了吗?他没接?是不是又在拍片子啊?」
拍个鬼啊,任伟想,脸都成花瓜了。
任伟又跟小冉说了两句,便就挂了电话。
这颜瞻……到底哪儿去了?
任伟坐了一会儿,起身,进了颜瞻的房间。开灯,四下跟房间里打量,心想:
臭小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可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熊猫仔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大眼睛盯着任伟看,就像活的一样,那眼神酷
似颜瞻。
任伟扯过了玩具熊猫,怒视了回去。
可惜熊猫仔只会空洞的望着他,这令任伟有些恼火,不觉得抬手抽打熊猫仔
的肿脸:「让你丫不戴帽子。」
抽打了一会儿,他顿觉自己很无聊。有这个劲儿,他还不如抽那个求虐的去
呢!抽打几下还能听见动静不是?
扔开熊猫仔,任伟看见了明晃晃的日光灯下,窗台上蔫头耷脑的薄荷草。
颜瞻一走,他的植物也没人管了。
百合竹没什么变化,绿萝也还盎然着,可薄荷草蔫头耷脑的不妙,那盆金钱
草更是黄了一大半。
娘的。你的熊猫仔能干活着,你的植物可不能!
任伟皱着眉头从阳台拿了水壶,接了水,一盆盆给颜瞻的植物盆景浇水。窗
台上除了花盆,还有铁皮小火车等一堆零碎玩具。
任伟认真想了想,惊觉自己居然记不起颜瞻搬进来之前这房间的模样了。
唯独能记起来的是,由于窗台格外宽大,龙语曾说:可以试试看跟这儿搞。
「操。」任伟低声骂了一句,拿着水壶往出走,刚走出几步,吧嗒,熊猫仔
掉了下来,正掉他脚上。任伟低头,发现这一幕颇像是颜瞻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他弯腰捡起了熊猫仔,一抬手扔向了床的最内侧。
「死远点儿去!」
◇◆◇◆◇◆
音符充满了整间琴房,黑键与白键在指尖下交织出华丽的乐章。颜瞻很平静,
人处在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中。弹琴对颜瞻来说,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享受。
最后一个音符离开指尖,颜瞻摸出了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小冉打的。
看看时间,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了。于是他起身,拿了扔在钢琴上的卡,起身离
开了琴房。
路过琴房管理室,史阿姨冲他笑笑,「还戴着口罩呐?热不热啊,感冒还没
好?」
「快了。」颜瞻也回以微笑。当然,那笑只能通过眼睛来传达了。左眼的肿
基本消了,于是他今天没戴墨镜。
乘电梯从12层下来,颜瞻出了琴房楼,给小冉回了电话。
「小冉,我,瞻仔~ 」
「你手机我觉得有没有两可。」
「我刚刚在琴房啦,静音哪里听的到嘛~ 」
「练完了?」
「嗯,是啊~ 」
「还忙吗?」
「怎么?」
「过来我这里吃午饭吧。」
「啥子?现在吗?」
「十一点提出午饭邀约不合适?」
「我……我接下来还得……」
「必须来。」
「呃……」
「耗子加班,你过来陪我吃午饭。」
「我真的不方便啊!」
小冉把电话挂了。颜瞻原地挠头。可怎么去哇!去了、又是吃饭……他总不
能戴着口罩吃吧?
准要露相了。
向晓冉新添的爱好是做饭——被逼的,吃不惯北方菜。于是有空就会招呼大
家都到家里来吃饭。但今天让颜瞻过来吃饭,可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瞻仔
准有事瞒着!
挂了颜瞻的电话,他就开始准备,都不是复杂的菜,三下五除二便就把饭桌
充实了起来。
门铃响的时候,牛肉正在锅里呲呲翻滚。
碾小火,向晓冉擦了擦手,走去玄关开门。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颜瞻吓他一跳——一只大口罩弄得他跟蒙面劫匪似的。
透着帽檐也压得够低。
「你不热啊!」
颜瞻蹭进了门,「我感冒了嘛!怕传染你,你都不让人家说不来~ 」走了几
步,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桌上的小炒让颜瞻口水泛滥——一礼拜没开过火了。
于是这句:「真香啊!辣味真地道!」便就脱口而出。
「你不是感冒了吗?」小冉斜眼看着颜瞻。
「呃……哈哈,辣椒味道重嘛!」
「口罩摘了吧,你总不会想戴着口罩吃饭吧?」
小冉说着,回了厨房,继续翻炒牛肉。
颜瞻站在客厅,摸着脸上的口罩,发愁。
等小冉把最后一个小炒牛肉端出来,颜瞻仍旧戴着口罩,倒是有眼力劲的起
身过来接果汁。
放下果汁,落座,颜瞻的口罩绝没有理由不摘了,于是乎,他心一横,揪下
了大口罩。
「你嘴怎么了?」小冉差点儿把盘子扔地上,「嘴角怎么肿成这样?」猜着
他有事不说,可也想不到是这样……
「上火……」
「你龟儿子骗鬼啊!谁打你了?」
颜瞻抓头。
「说啊!」
「……没啦……」
「说不说!」
「……跟彭勃打起来了。」颜瞻小声嘟囔着。
「彭勃!?」小冉一拍桌子,「锤子!日他仙人板板!摆明了欺负人!你啥
子身板!他啥子身板!」
「你要爪子嘛!(注:你要干什么)」颜瞻看出来小冉急了,再看他去掏手
机,慌张的很,「别给康康打电话!」让康康知道就不得了了,准要揍回来……
小冉不理,颜瞻伸手去抢。
「小冉!」
「好端端的,他凭啥子打你?你好让人欺负啊!那天跟音乐节,他就混的很!」
「你快把手机放下!不是他打我!我揍他的!」
「呷?」
「我揍他的,我不自量力,我活该。」
小冉愣了,「你……」
「吃饭嘛,你招呼我,我就来了。」颜瞻说着,夹了一筷子,「这肉煮得西
溜耙。」(注:肉煮的很软。)
小冉死盯着颜瞻,「又是因为任伟吧?」
颜瞻不说话,低头扒饭。
「你要把老子呕死哦!他搞同性恋,你也搞啊!瞻仔你晓得不晓得自己……」
「你再说我不要吃了。」颜瞻嘟嘴。
「我真是……说你啥子好哦!瞻仔,你是不是等你老汉儿不认你哇?」
「我来北京,坚持要做乐队不弹琴了,他就不认我了。安啦。」
小冉给颜瞻噎死了,「你啥子意思?你还真搞同性恋?」
「啥子都是你说的,以前喊我跟妮子……」
小冉气结,「那是玩笑!现在这个不是玩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啊?」
「你你你……你可以替妮子实现她所有完不成的心愿,可你总不能把自己当
个女孩子替她谈恋爱吧!你真是……不可理喻了!」
「啥子呦,这个跟妮子没关系!」
「瞻仔!」
「你不吃我就都吃了,牛肉好吃~ 」
小冉鼻子都歪了。他就知道颜瞻这么成天缠着任伟奇怪,可再怎么奇,也不
能奇到同性恋那边去吧!他是疯了啊!
颜瞻吃过饭就从小冉那儿走了,小冉问他住什么地方呢,他老实回答:酒店。
让小冉这通数落。让他收拾收拾住过来,颜瞻说算了,你这里也不宽敞,再说了,
你跟耗子都上班,影响你们不好。
可这话泄了底,颜瞻追问:你怎么问我住哪里?你知道我没跟任伟那里住?
小冉只得实话实说:知道。任伟发了短信,问你是不是来借住了。
颜瞻曰:好嘛,居然是鸿门宴哦!不过……他发消息给你了?都说什么了?
小冉反问:你干嘛不回去住?
颜瞻曰:这么丑的脸,让任伟看去,多不舒坦。
小冉捂脸。这人无药可救了。
更加无可救药的是,颜瞻眉开眼笑继续追问任伟短信到底写什么了。
……
临走颜瞻背了小冉一把琴走,说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找找灵感。
他是得闲着,小冉想,顶着这张伤脸,别说拍照没可能,教课也不体面。怪
不得那天连排练也撒谎翘了——康康要是看见他这张脸,非闹起来。
颜瞻三点多回了酒店,进房间,洗了个澡。穿衣服时候照镜子,比较满意—
—脸上就嘴角还肿着,身上的五彩斑斓都消了。
说脸丑让任伟看去不舒服,不算假话,但也绝不能够是实话——关键问题是:
那天闹得那么不愉快,颜瞻不知道怎么回去。更何况,他这一走,任伟都没搭理
过他。给小冉发短信不算——都没给台阶下嘛!
任伟的话伤了他的心不假,可同样,他的行为也伤了任伟的心——活脱脱揭
人旧伤疤。前男友也好,彭勃也罢,一锅粥的事儿又端上了桌。
全是你的错!
人的气话有时候含金量挺高,那是人们心底的话。就算措辞激烈、毫无理智
可言,可那层愤怒包裹下的观点是不容置疑的。
任伟怨恨他。怨恨他这传话筒。虽然他是莫名其妙当的传话筒。
任伟很爱那个男人。这毫无疑问。
拿过琴随意的拨弄,颜瞻找着舒服的旋律。
本来艳阳高照的天不知道何时开始乌云密布,颜瞻从乐音中回神的时候,窗
外已经下起雨来。
北京不像成都,雨水不大,晴天居多。洗衣服从不怕晒不干,也从不会睡醒
起来感觉潮湿、憋气。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颜瞻忽然很想念故乡。在这熟悉的雨声中,颜瞻停下了
找寻灵感,换而拨弄着吉他,不自觉的哼唱起陈升的那首老歌,《思念人之屋》。
「住在窗台上的薄荷草,它在醒来时就迎着光。如果会说话,我想它会说,
啊,这样的天气只能思念人。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它在散步的路上来拜访我,
想起她曾说,如果想到我却找不到人说,就和它聊天。But,don' tta
lktoadogatrainingdays。So,don' ttalkt
oadogatrainingdays。我想它有自己的寂寞,所以才孤独的
走在雨中。Hello,babydog。是否你要借把伞。sheisgon
e。Iamlivinginthehouseofmissingyou……」
许久,他都没有唱过这首歌了。妮子最后听他唱的这首歌。她说:嘿,你不
要去找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你是永远快乐的熊猫仔。我是你的黑眼圈,我们
永远在一起。烟熏妆哦……超时髦……
我不是熊猫仔,我是薄荷草。而你就是每一缕光。你活在我的生命中,有光,
就有你。
啊,来写一首光之歌好了!颜瞻笑得很温暖。
我想你,找不到人说,就和音乐说。